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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砍竹汉子

    2021-01-25 12:05 保山日报

      

    本刊特约撰稿人 柴嘉张

    滇  滩西北部山宽林茂多竹,十数个竹类品种中,尤以滑竹为俏。其外表绿茵茵的,圆直光滑,实芯坚韧,又名石竹。

    滑竹用途广泛,本地人剥取滑竹表层最柔韧筋道的部分(称为篾青),编制桌、椅、床、箩筐、筛子、甑子、笼子、晒笆等多种生活用具。因滑竹耐磨抗腐,傈僳人家还喜欢用它来建造古朴美观的竹篱笆墙。近年来,滑竹的运用延伸到内地和沿海,由此滑竹身价倍增,滇滩境内的大西山、青草岭、大尖山、白马山、姊妹山等处盛产滑竹的地方就聚集了许许多多的砍竹人,有本地的,也有不少来自外地。一次偶然的机会,我在青草岭下的大山里认识了砍竹人老和,他五十多岁,黝黑敦实,来自怒江之畔的石月亮大山中,从事砍竹工作已三十多年,积累了一套地道的砍竹经验。

    秋末冬初,正是滑竹出山的旺季,老和带着寨子里的一干伙计驻扎到离乡数百里之遥的深山里,开始又一季的砍竹作业。一行人中,老和最年长,他为人实诚,办事公道,干活最舍得出力,几十年的砍竹生涯里,他一直当伙场头(工头)。伙计们都信服他,乐意跟随他出门做活。伙场里一名叫桑益富的伙计告诉我:“老和是个顶好的人,当了几十年的伙场头,从来不煞抹(方言:欺骗)伙计,我们打算跟他一辈子哩!”老和一伙的活计一年四季都有,他们的足迹广涉省内各地,甚至国外的老挝、缅甸等地,砍竹是他们的专业,也成了职业。

    蜿蜒的山道上,成捆成垛的滑竹堆砌成一堵堵齐整的绿墙,加工好的滑竹均用竹皮扭成的篾绳捆绑结实,每五十根作一捆,按不同长度分类后有序码放,待后装运。在竹林里的砍伐作业过程中,老和一贯对伙计的加工要求非常严苛。桑益富告诉我,无论到任何地方砍竹子,老和的规矩尺度从来不打一丝折扣,他约法三章:不符合尺寸要求的竹子一律不砍;砍竹一定要挤跟(方言:齐跟),不能白浪费原材料;加工竹子要认真,剔枝打叶要干净,不能耗费时间再搞二次加工;切割竹子要按照规格长度,产品力争一次性达标,这样做活既对得起自己的辛勤劳动,又对得起用户。老和的口头禅就是,天凭日月,人凭良心,说话做事要对得起良心!听了桑益富的一席话,我对老和的了解更进了一层,这些简洁朴实的加工竹子的法则,就是老和一伙长期坚持的为人做事的原则。

    这时,老和从竹林里扛出一大捆竹子,大汗淋漓的他站在坎子头上换了个肩,朗声对伙计们又来了个三令五申:“竹子捆紧些嘎,篾道子要缠牢,松皮松垮呢上下车不方便……尺寸不合的别入捆,一定得挑拣出来,切莫埋火模子火柴头(方言:捣鬼、掺假)坑人,帮别人就是帮自己!”伙计们在竹林间纷纷回应:“是啰,您只管放心得啰,一定经得起质量检验!”劳累中的老和始终不忘重申加工原则,对众人一再千叮万嘱,我不由得在心里又给他点了几个大大的赞。

    夕阳翻越过狼牙山山顶,青草岭上下薄暮冥冥。伙计们结束一天的紧张劳作,回到窝棚,一通洗漱过后,又各理职事。有的劈柴生火做饭,有的“嚓嚓”磨起篾刀,有的炖茶解乏,有的端起烧酒“咕噜咕噜”喝个痛快,还有一个小伙扯过三弦动情弹唱,后勤基地上热闹翻天。老和还忙不赢收工,他手里拿着钢卷尺、铅笔和纸,在滑竹墙前一丝不苟的比划、记录,检尺并统计当天战果。回到窝棚,老和顾不上接伙计递过来的酽茶,而是先通报砍竹情况,点评存在问题。他的话语不多,字字句句落在点子上,不由得伙计们不心悦诚服。“怎会不服!”小桑附耳悄悄告诉我:“老和叔砍竹子从来不消用尺量,净用目测,不走分毫,他经手砍的竹子又标准数量又最多,有时候他一天可砍30多捆(1500多根),但结算工钱的时候他都跟伙计匀分,从来不多拿一文……”我听了,对老和的敬意和认可又平添了分量。老和把工作事宜交代妥贴后,才端起茶碗大大的呷上一口,然后长长地舒一口气,他这时的感觉是最轻松惬意不过的了。

    开饭了,众人围蹲成一圈,锣锅饭一大锅,洋芋汤一锑盆,糊辣椒蘸水一土钵头,大家早已饥肠辘辘,捋起碗筷吃得个“稀里哗啦”,我也毫无例外。老和一口一个对不住,对我歉意不迭:“实在是不好意思了,老弟,下山办趟伙食不容易,你第一次来,怠慢了!”我觉得锣锅饭极香,山泉水烀洋芋特甜,爽口,老和大可不必心怀愧疚。他看我吃得开心,又继续说道:“其实我们平时就这么吃,顿顿一汤一饭,很简单,仅只在每月的初二、十六打牙祭(民俗,进山做活计的人施行祭山礼数)的时候才吃肉的!”我闻言大吃一惊:“啊嘛嘛,看您们平日里净干重活,不吃肉身体怎么支撑?”老和淡淡一笑:“早就习惯啰,再说,如果不节省些,随心吃喝怎搞得成喂!”我更不解:“看您们每天做那么多活计,论收入也不算少了,为什么还这么抠门,肉都舍不得吃?”

    老和一边吸着卷成喇叭筒状的老草烟,一边叹了口气:“唉,论收入嘛,场子好的时候有时一工(一天)也会有二、三百元钱,不算少了,可我身上的担子不松活(方言:轻松),爹妈都八十多岁了,我还供着两个大学生读书,全家六口就靠我一个人养活,我的这些伙计情况也搭我差不多。你想想,我们在外头多吃了几顿肉,家里的人就要少吃几嘴饭……”我听了,心情变得沉重起来,生活真是五味杂陈,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经历和感味。老和看我的情绪有点异样,他似乎揣度出我的心思,继而豁达一笑:“现在好多了,国家政策好,我们怒江州那里的扶持也多,老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了,我的两个孩子快毕业了,我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啦!”我听了,心头松爽了不少,又问他:“等将来孩子工作了,您到六十岁也能享受国家发给的生活补助,到时您也该好好享福了!”老和听了,头摇得像拨浪鼓:“这倒绝对不行,我不想吃闲饭,给政府和我的孩子增添负担,这样我会一点都不踏实!我就要当一辈子砍竹人,帮人家砍竹子,自找自吃(方言:自食其力),活得才扎实!呵呵……”老和说得眉飞色舞。“那我们就跟着您砍一辈子竹子!”伙计们齐声说道。

    火塘里,柴火熊熊,火光映照在砍竹汉子们火红火热的脸膛上。

    责任编辑:钱秀英 编辑:钱秀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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