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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荞麦花开蜂蜜甜

    2016-12-08 15:13 普坤祥

    奔腾的澜沧江在这峡谷中撞击回旋,哗,哗哗哗,呜,呜,呜呜呜,夜夜嘶吼不停歇,陪伴着羊圈岭岗的一代,一代,又一代山民,汗珠凝土,草食苟活,哀苦度日,终于,小湾电站库区开始蓄水,让这里有了百里高原平湖的美景,也终于让这哀嚎了千万年的澜沧江归于了平静,山寨的日子也似乎就少了些凄苦,渐渐地,有了些轻松的快乐,满山的荞麦星星点点绽放着花朵,山风吹过,漫山遍野淡淡清甜!

    空寂的深夜里,静谧的澜沧江依然回旋着凄冷的风。属蛇的杨印宽眼见着就跨过了五十知天命之年。月下,江坡上,牛圈房里,给牛添了夜草,杨印宽双手裹袖,举头望着一轮圆月,泪水啪嗒啪嗒的就滴落了下来。父母早年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爬在这江坡上讨生活,牵着弟兄三人,忍饥受冻,干着一切牛马活,吃着一切牛马能吃的草根树皮,终还是落下一身伤病,凄凄凉凉的走了,走了,也就解脱了!大哥学了些草医,三十年前到几里外的寨子里做了寡妇的接脚女婿,一辈子受苦忍气,苦吃苦做,今年夏天,也走了,解脱了!二哥读了几年书,到城里石油公司参加了工作,回乡娶了贤惠的妻,生了两个可爱的女儿,却一辈子省吃俭用,忙着与坍塌的大山赛跑,一回又一回的盖着房子,一回又一回的被坍塌的大山拉垮了房子,终于,国企改制下了岗,也就在又一次搬家盖房时,下完水泥大砖,倒地就走了,走了,就解脱了!是啊!在这凄苦的大山里,死了,就是走了,走了,就是解脱了!受苦,受活啊!

    十五六岁起,杨印宽就背着铺盖卷开始了四处卖工讨生活。虽然一脸白净红润,子子弟弟,但有什么用呢?穷,一代又一代压得人喘不过气啊!吃苦,一代又一代都能吃苦,吃得再重再累的苦活,更吃得再涩再苦的草根树皮,但日子总像那呜咽的江水,没个轻快的时日。当然,这凄苦中有父母的呵护,尽管这呵护只有最多一个烧饭团,或是一件新蓑衣,但杨印宽牢牢记得,自己这悲苦的人生里,曾有着父母和哥哥无尽的爱!

    挑粪挖地,砍柴打碑,江边的石头很多,羊圈岭岗的麻布石很有名气,杨印宽只要有活路,从不挑挑拣拣。山里的人,能苦个吃饭处就谢天洗地了,可从不敢挑挑拣拣。炸石头,轰隆隆几声响,杨印宽倒在了血泊中,醒来,两个指头早飞了!却捡了一条命,继续受苦受罪!

    成家才能传宗接代。杨印宽一心想着苦吃苦做,一定要成个家。可这深重的贫穷,这贫穷的深重,谁又敢嫁呢?!现在,手指头没了两个,就更别想了!从此,杨印宽便断绝了娶妻生子的念头。一个人苦吃苦做,苦做苦吃!

    世上最亲的两个哥哥走了,自己也断绝了娶妻生子的念头,剩下的指望,就全在嫂嫂和侄儿侄女身上了。

    杨印宽有活路就七村八寨的帮人挖地挑粪,没活路就扛着锄头一年四季的在田地里盘种,种下荞麦种下玉米种下豌豆,收回来,就给侄儿侄女送去。疼来病来就硬扛,从不舍得买药,更别说打针了!杨印宽一心就想,让侄儿侄女这一辈别再凄苦别再受穷,别再受罪!

    小湾电站蓄水了,羊圈岭岗脚下呜咽了千百年的沧江水鸦雀无声了!水泥路也修进这昌宁漭水明华村大江边来了!

    羊圈岭岗的年轻人都广东深圳的打工去了,能去的都去了!杨印宽老了,出不了远门了。他把一生的积蓄给了侄儿,给了侄女,送他们到了县城车站,送他们坐上了到外省打工的客车。临别,杨印宽一脸泪水,但除了交代又交代好好做人这一句话外,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
    山风在月夜里呼呼卷着寒冷袭来,杨印宽在牛圈的楼子上燃起了熊熊的火塘,独自板着手指算着侄儿侄女归来的日子。泪水不知不觉又打湿了脸庞。

    荞麦花开了,漫山遍野都是风中的清甜。侄儿侄女陆续回来了,穿着时髦的衣服,侄女还带回了外地的男朋友,一家人说说笑笑,阳光灿烂!

    羊圈岭岗的日子变了!变得活泛了!杨印宽的侄儿侄女走进了外面精彩的世界,带回了红红的票子,更带回了无尽的希望!

    杨印宽想,这悲鸣的澜沧江不哭了,这昌宁漭水明华村羊圈岭岗的日子好起来了!放眼望去,满山荞麦星星点点开满了花!

    杨印宽的心里就亮堂起来了!

    割下了蜂蜜,杨印宽搭了农村客运班车来到了县城田园镇人民政府,找到了在镇里搞宣传的二舅家的小老表。乐呵呵地说,这蜜甜着呢,是荞花蜜。尝一口,哟,可真甜!在镇里搞宣传的小老表一口吃下,甜蜜的眼泪就哗哗地落下了。

    满山荞麦,花开灿烂!(普坤祥)

    责任编辑:钱秀英 编辑:姜永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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